第一章 - 初戀情人
"最有安全感的情人是那些沒有條件沒有安全感的人"



第一章 - 初戀情人


中環高尚意大利餐廳。

幾個侍應正在大致與Sarah桌前獻唱動人情歌Unchained Melody。

待侍應演唱完畢，Sarah微笑拍掌說：「Thank you！」 之後，大致認為這是全晚最適當時機向Sarah提出他的要求。

「Sarah呀，妳二十四號平安夜晚有空嗎？」大致殷勤地問道。

「什麼時候？」 Sarah問道。

「Christmas Eve，當然是整晚的了。」

「我答應七時跟 Kevin去一個 Cocktail，十一時半 Thomas說帶我去赤柱別墅和他的朋友一起開 Party，幸好 Jeff在上海，不過他說二十五號乘早機回來，下午帶我乘遊艇出海。」 Sarah如數家珍般。

也許大家會為大致的境況難過，但目前大致只不過是Sarah四份一個男朋友。

而Sarah，仍是會給大致保留四份一的機會。

「那麼九時到十一時你可以嗎？」

「可以！」 大致忙不迭答道，「我早已買了兩張聖誕餐舞會券，我晚一點去，早一點走，時間很彈性的。」

Sarah看見大致一臉歡喜的樣子，又有點不忍地問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平安夜跟其他人一起？」

「在香港，有條件的女孩子總是多人追求的嘛！」大致安慰Sarah，滿不在乎地答道。

Sarah感激地說，「大致，我很有機會選擇你的。」

Sarah突然如此認真，反令大致有點不知所惜，「不要緊，我還有時間，我這份人很有耐性的。」Sarah也不想再說下去，便放下刀叉對大致說，「不吃了，埋單吧！」

大致瞪著Sarah的碟子禁不住嚷道，「嘩！你竟剩下那麼大件龍蝦？！」

「我On Diet嘛！」

大致看著碟上半碟嫣紅肥美的龍蝦，忍不住問道：「介不介意我幫你吃下去？」

「你不是吃飽了嗎？」Sarah愕然。

「我的媽說能吃掉的都不浪費。」

「你指那方面呀？」

「我是指食物觀念而言，與愛情觀念無關。」

大致拿著叉子對著Sarah碟上最大件的龍蝦叉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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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三年平安夜晚上十時五十五分。

當全世界都在舞會狂歡之際，大致頭戴著尖角型色彩繽紛的紙帽，手拿著兩個印有「Merry Christmas！」的氣球及一個抽獎得來的猩猩毛公仔，與身邊穿著名牌黑色低胸吊帶晚裝的Sarah在中環街頭等候著。

在聖誕燈飾照耀下，大致正要將自己的女朋友，交到另一男人手中。

「我要走了， Thomas正駕車來接我 。」Sarah有點不耐煩地看手錶。

「我還有五分鐘。」大致悶悶地看著手錶。

「我說過時間到了我便要走的嘛！」

「但剛才 Kelvin他超時呀！」

「但你一向都守時的呀！」Sarah答道。

遠處傳來一陣汽車響號。

「他在那邊呀！」一輛積架跑車正迎面駛來， Sarah高興地跑上前。「Sarah！」大致站在原地看著Sarah的背影 。Sarah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Sarah愉快地把門關上。

「Sarah！」大致叫停道。

大致急步追上前，對Sarah說，「你忘了帶抽獎得來的毛公仔--！」

「給你抱著它渡過平安夜吧！」Sarah一手把毛公仔塞回大致懷中。

跑車絕塵而去。

「玩得開心點呀！大致喃喃道。」

大致落寞地除下頭頂尖角型色彩繽紛的紙帽，一手抱著那猩猩毛公仔在街上獨行。

他完全不明白那個Thomas有什麼優點，三十歲未到已經開始禿頭，禿頭還要電髮，令頭頂看來像嚴重發霉那樣。

大致相信，若論年輕英俊，那 Thomas一定比不上他，但大致又相信，自己又比不上他的積架跑車。大致心裡已暗暗訂下追到 Sarah是他九四年的目標。目前 Sarah已經是他四份一的女朋友，只要他擊敗其他三個情敵便成功了。而事實上，他深深記得有一晚 Sarah在山頂很不開心，更對他說--

「大致，雖然他們三個條件比你好，但你有的優點是他們沒有的！」

「是什麼？」大致驚喜問道。

「安全感。」

「為何我會有安全感？」

「因為你沒有條件沒有安全感嘛！」

由那晚開始，大致一直認為自己有比其他三個情敵優勝的條件。

大致認為平安夜能夠一個人平安地渡過也是一個好的節目，反正有很多電視節目都是安排給沒有節目的人，例如電視台會通宵邀請些歌星上電視台為些什麼獎拉票啦，又或找些新秀歌星作些巡禮啦，大致認為這些節目尚算有娛樂性，起碼半夜失眠扭開電視也見到一大班人陪自己沒有得睡。

大致正準備回家欣賞電視台為他安排的節目，豈料一手按電話錄音機，郤傳來一把陌生但又熟悉的女聲。

「咇-常大致，你說過即使全世界拋棄我，你都會顧我一生一世！你要守信用！」

「琪琪！」大致心頭一震。

錄音帶繼續轉動。

「咇-常大致，又是我呀！我是認真的，若沒有人照顧我，你一定要照顧我呀！」

錄音口訊繼續。

「咇！」

「還有？！」大致奇怪，但電話傳來一把男聲---

「大致呀，我是林定康，Merry Christmas！我現在身邊有五個女人呀，不過，沒有一個是屬於我的！唯有等明年吧！唉！希望你今晚好運啦！Merry Christmas ！」

錄音口訊完結。

大致舒一口氣，暗暗想到他已經和琪琪分開了十年多，琪琪怎會有他的電話號碼？怎會在這個時候留口訊給他呢？

「咇-」

錄音帶回捲，原來尾段還有口訊。

「大致，我不會哭的，我真是不會哭的，我答應過你，我會做一個堅強的女子。」電話筒那邊郤傳來飲泣聲。

「太過份了，一個口訊留那麼多次！」大致有點不耐煩地坐在地上。

「琪琪。」

大致感嘆地輕輕喚道。

大致拉開一格抽櫃，取出一本以西人情侶在樹下擁抱接吻作封面的殘舊相簿，一邊回憶與琪琪一起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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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琪是大致的初戀情人。十年前不了了之的分開，忽然間，她打電話來大致的Apartment，留下這樣的口訊，而且還隱若聽見她的飲泣聲。大致以為她會再來電話，可惜等了整晚，電話還是沒有再響過。

大致回憶著他在中一時曾經有三分鐘是和琪琪坐在一起--

他記得自己剛升上中學第一天，才踏進班房，便被一個長髮的女孩子吸引著，他的雙腳不由自主的便走到那女孩子面前，他的屁股又再不由自主的便坐在那長髮女孩隔鄰的空位上。

可惜那又肥又矮的中一班主任「肥陳」，肥手指一指，喝著大致道：「你，太矮了，坐上前去。」

「陳 Sir，我很快會發育的了！」少年大致哀求道。

全班同學大笑。

少年大致唯有在前頭回望琪琪，琪琪正偷偷笑他。

於是，中一那年，他整整一年便坐在前排第一行，亦因為要常常回頭偷望琪琪的關係，有次更扭傷了頸。

「常大致同學，你的頸很粗呀！」琪琪笑道。

少年大致有點不好意思說：「是呀！我頸部早發育呀！」

琪琪根本不明白，這是為了她而不斷鍛鍊的成果。

此外，無論是上課前、小息、放學後在籃球場上一定會有少年大致的影子，他那麼熱愛籃球也只不過為求增高一點點。

皇天不負有心人，打籃球果然對增高有效。

於是中二那年--

「常大致，你，太高了，坐後面！」新班主任又一手指著少年大致呼喝道。

少年大致坐在後面，琪琪又回頭向他偷笑。

少年大致果然有耐性的男孩子，他一直等到中三那年，終於跟琪琪的高度相等。

可惜中三那年琪琪選了理科。

實驗室內，曾Sir拿著一枝冒煙的試管指著少年大致--

「常大致，你上錯課了。」

少年大致站在實驗室門外回望琪琪，琪琪又對他偷笑。

三年內，少年大致一直不敢對她說喜歡她，更不幸的是，少年大致居然成為她最親密的--朋友。

琪琪經常要求少年大致幫忙，而少年大致最願意及最落力幫忙的，便是替琪琪趕走那些追求她的男同學。

中三的時候，琪琪只要打開Locker，一大堆情信，花和毛公仔O便會滿得瀉下來。

琪琪因此要時常清理Locker。

因為少年大致與琪琪接近，偶爾也會被迫替高頭大馬的同學當信差

「把信交給琪琪！」花名『高大衰』命令道。

那時候，少年大致和琪琪最喜歡放學去學校附近一個沙灘，拆閱男同學的情信，一起嘲笑他們。

「嘻，大致，你看這封很肉麻呀！」

「真的？！咦--」

「什麼？」

「沒署名的。」

「很多也沒署名的呀！」

「不過，這字蹟好像教 Bio的阿Sir呀！」

「怎會呢？！」

「妳看，個口字的字蹟一模一樣的！」少年大致緊張地拆開每一封信，審閱每一個字。

「算了，那麼多不看了，不如掉了所有的信吧！」

「唔好--好，好呀！」

琪琪天真地將一疊信交給少年大致，「一人掉一些吧！」琪琪根本不知道，在她丟掉這麼多情信之中，也有少年大致署名的信在內，不過每次少年大致也總會揀回自己的信親手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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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躺在地上一邊看著舊相片一邊回憶，相片舖滿身上，一手擁著那抽獎得來的猩猩毛公仔。

大致記起那時若不是真正的對手出現，他也沒有膽量向琪琪表示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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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四那年，琪琪參加校際音樂節的民歌比賽，認識了古典結他組冠軍Simon Lam，他是當時鄰校的校草。

一星期三天，他都會過來教琪琪彈結他。

少年大致深深覺得Simon常希望以抱結他的姿態，模擬到琪琪身上。

少年大致雖然沒有學結他，但放學的時間總是和琪琪學完結他的時間相若。

「大致，你等我呀？」

「不，不是呀！」

「你不如也跟Simon學結他吧！」琪琪提議道。

「我怕和他有肌膚接觸。」

琪琪漲紅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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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看著九三年牆上的掛曆，回想那年的聖誕節--

在課室走廊，琪琪叫住少年大致，

「什麼事？」

「你過來才說吧！」

「到底什麼事？」

「學校Christmas Party快到了，你找了Partner沒有？」琪琪著緊張問道。

「沒有呀！」少年大致趕快答道。

「余大珠想找你做她Partner。」

「余大珠？！她應配『高大衰』嘛！」少年大致覺得備受侮辱，「那麼妳呢？妳找到沒有？」

「唔，也有的。」琪琪有點不好意思地應著。

「Simon Lam？」少年大致試探著。

琪琪嬌羞地點點頭，然後問「有問題嗎？」

「沒有。」少年大致強裝滿不在乎地答道。

那夜，電視新聞報道了一名中四學生自殺的消息。據說是懷疑他偷竊同學一枝名廠墨水筆所致，於是從十四樓一躍而下，送院途中不治。

那一晚，少年大致輾轉難眠，因為由那一晚開始，他才驚覺原來一個跟自己一樣大的中四學 生是會死的，會突然在這個世界消失。少年大致想如果那個是他，那麼，琪琪便一輩子也不知道他喜歡她--

少年大致決定向她表白，他覺得琪琪是有權知道的！

少年大致鼓起勇氣約她出來--

公園內，少年大致倚在樹旁，雙腳悶悶地踏碎一塊又一塊被風吹得圍在腳邊團團轉的樹葉。

「琪琪-Er-我-Er-」

「啊，你吞吞吐吐，有心事麼？」琪琪關心的問道。

妳真是冰雪聰明。

「那麼，倒不如我們在公園繞個圈，一邊散步一邊說吧！」

「這個提議不錯。」少年大致像鬆一口氣。

琪琪靜靜地跟著異常沉默，滿懷心事的少年大致在公園內繞圈。

「究竟什麼事？」琪琪終於打破沉默。

「繞一個圈再說吧。」

少年大致繼續和琪琪在公園內繞圈，連少年大致也不知繞了多少個圈，只知連太陽也下山不等他了，心裡的話仍說不出口。

「大致呀，我已繞了第十個圈了，你還是Er-我-Er-我那樣，我由繞第四個圈的時候已經開始想睡了。」琪琪顯得有點急燥。「到底有什麼事？」

「其實我--」

「說吧，說出來會舒服一點！」

「我--」大致把手插在褲袋，別過頭說：「都是沒事了，再見。回家早點吃飯，吃飯後早點休息，就是這樣。」少年大致說完便自顧自背著琪琪離去。

琪琪按不住性子嚷道：「常大致--你太沒勇氣了，連喜歡別人的話都說不出口！！」

少年大致錯愕地回轉頭。

「啊？！琪琪？！」

「對不起。」琪琪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兩人隔著一棵老松樹呆呆對望。

夕陽下，公園內一對小情人手拖著手帶著長長的身影離去。

大致深深記得那天不只天氣好、景物也好，人也好，連鄰家兇巴巴的狗也吠得特別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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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的初戀，便是由一個勇敢的女孩子一句勇敢的說話開始。

大致現在回想起來，有時女人真的比男人大膽得多，因為她們從不顧及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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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琪琪拍拖，雙方家長也很同意。

大致父親說：「大致若你取多兩科八十分，阿爸立即替你跟女家談婚事！」

琪琪媽咪也說：「琪琪呀，若是你會考有八九科A的話，便給大致吧！雖然說中學生不應該談戀愛，但沒有人說過考九優那兩個不可以談戀愛呀！琪琪，放心讀書吧，媽咪很開通的！」

所以，大致認為他們的初戀是沒有家庭壓力，不像其他人要偷偷摸摸的。

少年大致與琪琪約會地點大部份都是在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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