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皮是住在蕪賈湖正東算來第二顆石頭底下的一隻青蛙。

當青蛙實在是件好差事，每日只要站在石頭上放開嗓門的聒叫，

有蒼蠅蚊子飛過張嘴吃掉，累的時候爬到石頭底下睡覺。

既無什麼必要做的事，也沒有什麼該要做的事，可以說是清閒又逍遙。

所以小皮樂於當隻青蛙。


直到有天，蕪賈湖從外飛來了一隻天鵝。

修長的脖子、潔白的羽翼、優雅的儀態，引起了住在蕪賈湖附近動物們的震撼。

包括小皮，看得他心中的小蛙亂撞。

『嗨....妳好！！我是小皮....妳叫什麼名字呢？』小皮問。

「嗨！！我叫雯雯....很高興認識你！！」天鵝微笑說。

從此以後，雯雯和小皮成為要好的朋友。

不過自從雯雯來後，蕪賈湖再也永無寧日，因為慕名而來的動物不計其數。


「妳好！！我是大狗....能和妳交個朋友嗎？」一隻秋田犬說。

「妳好！！我是鴨霸....我喜歡妳很久了....」鴨子低著頭害羞的說。

「像妳這般的美人，就得選擇像我這般雄壯的動物才足以保護妳....」黑熊也不干示弱。..................

於是雯雯的住處，堆滿了動物們用樹葉寫成的情書，

為此，山羊伯為雯雯打造了個木箱讓雯雯放這些樹葉，

不過箱子內放的第一封樹葉當然是山羊伯所寫的。


雯雯雖然高興，卻也不免煩惱。

只想和動物們當好朋友的她，該如何面對這些愛慕她的動物們呢？

她常向小皮傾訴，說哪些動物對她怎樣，她對哪些動物有什麼感覺，

或是哪些動物做了什麼過份的事。小皮總是靜靜的聆聽，

或是在她煩惱的時候逗她開心，一直默默陪在雯雯身旁。

其實小皮何嘗不喜歡雯雯，只不過他從來不曾啟口。

一來怕破壞青蛙和天鵝之間的友情，二來怕雯雯就此遠去，

所以小皮一直將愛慕之情存放在自己的心底。


不過他的行為是很明顯的，他知道雯雯最愛吃湖畔的蚯蚓，

於是便會特別早起捉蚯蚓，然後假裝剛好夠兩隻動物吃似的巧合,

將蚯蚓分給雯雯或是寒冬來襲時順便的幫雯雯鋪好過冬的茅草，

或者雯雯口渴時，他身邊總是剛好有水可以給雯雯喝。


小皮一直希望雯雯能感受到青蛙式的愛意，而且被感動。

不過雯雯雖然聰明，卻又好像愚蠢的不知道小皮對她的感情，

仍然把他當朋友似的談笑打屁，渾然不覺的樣子.....。

雯雯當然明白小皮的心意，可是她雖然感動卻不心動。

她只把小皮定位在朋友，就像其他的動物們一樣。

雯雯有時候會振翅高飛，自在地遨翔於天空中。

這時候的 小皮，會覺得雯雯離自己好遠好遠，因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於是小皮下定決心開始鍛鍊自己的蛙腿，希望能跳得和天一樣高。

「你在做啥....幹嘛沒事腳上綁著石頭青蛙跳？」小皮的青蛙好友，小仁問。

『六九....你沒看見我在鍛鍊我的蛙腿嗎？七十、七一....』

「你那麼早練幹嘛？下次的青蛙匹克跳高比賽還有兩年耶！」

『我不是為了比賽啦....』小皮紅了臉，將自己的決心告訴了小仁。

「我說小皮....不是做兄弟的要潑你冷水，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

『誰說不可能....人類有句成語”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難道你沒聽過嗎？』

「那你又有沒聽過人類有句成語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個就是在描述你現在的情形！」

『我是青蛙不是癩蛤蟆....況且，人類的故事中，也有人是嫁給青蛙的！』小皮仍然不服氣。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隻蛙被親了以後就變成了人。

可你卻是隻純種的青蛙，就算親到嘴爛了，你也還只是隻青蛙！」

『不跟你說了啦....我相信蛙定勝天，你不用再勸我了....』

「唉？？好蛙不吃眼前虧，我看你還是趁早放棄的好喔....」說完，小仁就一蹦一跳的跳走了。

小皮並沒有把小仁的話放在心上，仍然繼續日夜苦練他的蛙腿。

兩個季節過後，每天苦練蛙腿的小皮終於有所成就了，

他超越了青蛙的極限，成為青蛙界有史以來跳得最高的青蛙。

『嗨....小姐一個人飛嗎？』小皮跳上天空後，對著雯雯說。

「哈？？小皮？你什麼時候會飛了？」雯雯驚喜的問。

小皮掉下去後又跳上來：『對呀，我能跳得和天一樣高了，這樣以後我就可以陪妳一起飛翔了。』

說完後小皮又掉了下去，一會後又跳上來。

雯雯被他的樣子逗笑了，開心的振翅往前飛去。

從那天起，蕪賈湖的附近每天都可以看見一隻天鵝，和一隻青蛙在天空中遨翔的身影。

小皮原以為這樣就可以縮短和雯雯之間的差距了，

但是他沒想到繼使他做再多的努力，他仍然只是青蛙，而雯雯卻是天鵝這個事實仍然不變。

改變的只是之間有形的距離，並非他們原本就不匹配的差距。


那年的夏天，蕪賈湖飛來了另一隻天鵝，阿斐。

雯雯看到阿斐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並非他對雯雯特別好，

或是他能捉到特別多的蚯蚓給雯雯，而是因為，他們倆同樣是天鵝，如此而已。

常常和阿斐在一起的雯雯，無形中冷落了小皮，

而且還怕小皮打擾她們倆，故意地飛到小皮跳不到的高空。

看到他們高興的樣子，小皮會抬頭呆呆望著天空失神，或是潛入蕪賈湖中難過。

因為只有在水中哭泣，才看不見自己所流的眼淚.......。


到了秋天，雯雯決定和阿斐飛離蕪賈湖，去一個只屬於他們倆的地方過冬。

於是她來和小皮道別，但小皮一直躲著不肯見她。

小皮以為這樣，就能讓雯雯放棄離去的念頭。

不過雯雯還是走了。看著他們倆將要遠去的身影，小皮蹲在石頭上難過的聒叫。

但這時後方草叢裡傳來的聲音，讓小皮嚇了一大跳。

『喂！你看....好美的天鵝呀？？』躲在草叢後的獵人甲，指著雯雯飛翔的樣子說。

「喔！從來沒看過這麼美的天鵝，太好了！

摃龜了一天總算有所收穫了，看樣子做成標本一定可以賣不少錢....」

於是獵人乙舉起了獵槍，朝著逐漸遠去的雯雯瞄準。

就在那開槍的瞬間，小皮用盡所有的力量，朝著天空跳了上去。

碰的一聲，小皮感覺到胸口一陣疼痛，接著子彈穿過他的胸膛，打出了個大洞。

小皮流著血掉了下來，躺在草叢裡抽蓄著。


「可惡！是什麼東西突然跳了出來？干擾老子那一槍！」

獵人乙使力的將獵槍甩到地上忿怒的說。

獵人甲走近一看：『靠！是隻爛青蛙擋了那一槍，真是他媽的...

剛剛那一聲把那兩隻天鵝都給嚇跑！』

「可惡！臭青蛙！」獵人乙踹了奄奄一息的小皮一腳。

小皮逐漸感到意識模糊，而且胸口好痛。

不過當他聽到兩個獵人的話後高興地流下淚來，因為他終於還是救了雯雯一命....

『不過倒沒見過青蛙腿這麼粗的，看起來肉不少的樣子....』

「說的也是，乾脆就拿來煮湯吃好了，哈哈？」

獵人乙捉著小皮的蛙腿將小皮提了起來，丟進竹籠子裏。

被提在半空中時的小皮，看了遠方的天空一眼。

雯雯和阿斐，只剩向著夕陽飛去的小黑點。小皮笑了笑，然後就斷氣了。

在斷氣之前的小皮好希望....下輩子投胎時，能夠選擇當一隻天鵝......


【後記】


當我們嗤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時候，或許不曾想過故事的背後，

隱藏了多少真心無悔跟默默犧牲。

不過「門當戶對」也沒有錯，

畢竟愛情故事抵不過柴米油鹽是不爭的事實，感動跟心動的確差很多。

而癡心者的內心正是如此無明，有絕對的感情但卻沒有方向，因此才會盲得如此無我。

所以，經常有人會折斷自己的翅膀去配合對方、取悅對方，以為這樣就可以〝共飛〞。

我，曾經是那隻青蛙，後來再看到癩蛤蟆，晒笑中總會隱藏著一些些的同情與疼惜。

或許是跌倒過的人，才會懂得感受那種受創的痛楚，

也只有真正放下時，才能明白為何愛是寬容無私。

不論如何，都寄望藉由這篇寓言故事的啟思，能夠使無知多情的朋友，認清未來的方向；

以及讓清明見性的友人，在保持理性之餘，亦心存一些浪漫。

原諒曾經傷害過你的人；也要做一個不輕易被傷害的人；更不要做一個輕易去傷害別人的人。